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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:河东太原 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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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太原城内,有当代枭雄李克用驻守,繁华之极已是中原之最。

    路上百姓熙熙攘攘,却偏有一处幽静淡雅,草木繁花美不胜收。

    琴音飘荡,音律动人,连河面水波也都荡开伴奏。

    此曲意境优美,乐曲结构严密,旋律古朴、典雅,节奏平稳、舒展。

    音乐主题旋律变化无常,新的因素层出不穷。

    宛如一幅工笔精细、色彩柔和、清丽淡雅的山水长卷,引人入胜。

    半晌过后,琴音戛然停止,一阵拍手声适时响起。

    “好一曲春江花月夜莫老师当真琴艺超绝,更胜传闻,晚生今日请得老师前来,当真荣幸之至”李存勖的身影在荷花荡旁闪出,走向凉亭之中刚刚奏毕一曲的老者。

    老者白眉白须,乍一打量便觉至少八十有余,双眼由于岁月的洗礼已眯成两条细缝,但其内的瞳孔却在阳光的照耀下映射出别样的灵光,身旁站着位琴童,低头不语。

    此刻老者正捋着胡须,打量着朝自己前来的李存勖微微点头。

    “公子何时来到,为何不派人通告”老者指着身前座椅道,“李公子请坐。”

    “老师琴艺绝伦,今日存勖有幸听得,岂有打断之理”李存勖走到老者身前,与其对面而坐。

    老者脸上带笑,捋着胡须深深点头,其实他并不是不晓得李存勖已在自己身后等候多时,李存勖也明白老者一早便已察觉自己的到来,只是大家心照不宣,以表诚意罢了。

    “久闻莫老师盛名,今日一见,更胜存勖心中所想。”很多人在憧憬自己心中理想的时候,内心深处都会有一丝莫名的恐惧,如果理想成真了,但远没有自己当初所想的那般完美,那该如何是好

    不过这位莫老师,着实没让李存勖失望。

    “呵呵,”老者轻笑,“晋王长公子大器早成,老夫早有耳闻,识文断字、带兵打仗、出谋划策无所不能,便是这音律方面,也令无数名家自惭形愧,今日一见,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。”

    “哪里,哪里,莫老师过奖了。”李存勖说着将自己的古琴摆在石台之上,宽头朝右,窄头朝左,细线朝内,琴轸悬空于石台右侧外。

    莫老看着前者细腻小心的动作,暗暗颔首,“好一把连珠式”

    “莫老刚刚一曲春江花月夜的水深云际,时而幽静,时而热烈,着实让晚生大饱耳福,同时也技痒难耐,”李存勖双手搭在古琴两端,朝着莫老微微颔首,“献丑了。”

    莫老单手拄腮浅笑,伸手示意,“请。”

    一指弹琴,声音四散

    与老者之前的恬静全然不同,这琴音激荡,好似在畅想平生壮志

    曲音变化多端,引人入胜,便是年过八旬的莫老,此刻体内的血液也不自觉的有沸腾之感,仿若惊雷在胸,不甘平静一般。

    再看李存勖眉梢眼角,先前的谦逊之态早已荡然无存,豪情四射取而代之。

    少年郎,壮志在胸

    上苍惊叹,尘世多骄

    琴音骤停,李存勖双手按稳琴弦,胸腔起伏。

    便是已有八十高龄的莫老,也都瞪大着双眼不住地点头,心中惊骇久久难平。

    一旁的小琴童,自始至终低着头的他也抬起了双眼开始打量这位年长的大哥哥,双眼中灵光闪现,观其模样不过八、九岁的光景,眉头微皱似是思索着什么。

    “呵呵,”莫老平复了下心中惊叹,赞许道,“李公子不愧是人中龙凤,这般年纪便有如此造诣,当真奇才”

    “呼~~”李存勖深出口气,朝着莫老浅笑道,“此曲星下凡尘,为晚生自创,还请莫老师指教。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场中气氛一窒。

    奉承之言,李存勖自幼听到至今,从前所拜访的老师,也都是在他一曲作罢,出言请教后便自知无法驾驭此等学生,只得灰头土脸的被前者“送客”了。

    莫老到来之前也曾有耳闻,当下收起笑脸,面上略带严肃之意,右手捋了捋三寸胡须,半晌后浅笑道,“唐琴第一推雷公,蜀中九雷独称雄。”

    李存勖闻言瞳孔一张,竟是稍有错愕道,“莫老师您识得此琴”

    “呵呵,”莫老继续道,“唐琴之中,以雷公琴为最;蜀中九雷中,以雷威成就最大,雷威一生所造琴中,又以春雷为最佳,可谓是古琴之中的神器,想不到李公子能得此琴,实在是羡煞旁人。”

    若是以往,李存勖单是展示自己琴技,便已使得大半琴师自叹不如,若是能识得自己这把春雷琴的,更是退避三舍,自行告退,而这位莫老已识得此琴,却仍能如此谈笑风生,可见其见识之广,连自己这把传世神器一般的春雷琴都未能让其动容。

    李存勖深施一礼,“此琴乃是当年我父有功于朝廷,深知晚生自幼喜好音律,便舍去万两黄金之赏换得此琴。”

    “春雷琴乃是无价之宝,便是黄金百万,也难求此等神器,”莫老点点头,“老夫老眼昏花,刚刚听罢公子那曲星下凡尘,方从音律中的惊荡之意识得此琴,当世之中,李公子这把春雷琴可谓是连珠一式之最了。”

    闻言李存勖眉头一皱,莫老只说是连珠式当中之最,心道莫不成世间仍有可胜春雷之琴不成

    也不知莫老有没有看出前者心中疑惑,而是端详了下自己身前,再看看李存勖道,“公子可识得老夫这把瑶琴”

    李存勖刚刚早已端详过老者这把瑶琴,加之已听其一曲“春江花月夜”,心中有了大概,道,“老师此琴为伏羲式,音色极佳韵味十足,乃是上品。”李存勖所说不假,莫老此琴的确为上品,但在李存勖眼中,尚远不及自己这把春雷。

    “老夫再来问你,李公子既知伏羲式,那你可知上古时期伏羲氏曾留下两样无价之宝流传后人。”莫老继而问道。

    李存勖想了又想,旋即皱了皱眉头道,“晚生不才,只知其一。”

    “说来听听。”莫老道。

    “上古伏羲一画开天地,坐于方坛之上听八风之气,做八卦,开我华夏文明,尊其为八卦祖师,全因他留给后人的智慧,才会有之后周文王于纣王牢房中吞食儿身,卧薪尝胆二十年总结概括出后来的周易,加之春秋战国时期儒家学派创始人孔丘大才,才有的我等如今所学之易经。”李存勖道。

    “嗯,不错,”莫老轻捋胡须道,“易经所流传下来的智慧经得起数千年考验,着实是伏羲氏流传后人一大财富,你既知易经,可知这易经乾卦第一爻初九爻辞为何,所指何意”

    “这初九爻”李存勖霍地眉头一皱,眼神里竟是生出微怒之意,“爻辞为潜龙勿用,意指潜心充实自己,无用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”莫老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的意思,而是拨弄了两下琴弦,浅笑道,“这伏羲祖先留给后人的智慧,不仅由文字流传下来,同时在瑶琴中也得以体现,想必公子每次需要做抉择或是心慌意乱之时,都喜欢坐在古琴前面,拨弄三两曲以使头脑冷静,心气平和,老夫说得可对”

    李存勖深深地看着老者,眼中多了几分敬畏,“回莫老师,没错。”

    琴声清静淡雅,莫老继续道,“这古琴之中,包含了我华夏数千年的悠久历史,奏琴者所追求的远不只是音律上的造化,更是自身心性的修养,自古文人雅士口中常说琴、棋、书、画,瑶琴一直被置于首位,其清、和、淡、雅的音律品格寄予奏琴者凌风傲骨、超凡脱俗的处世心态,内中玄机精妙,老夫七岁始弹琴,至今仍未参透。”

    李存勖听得哑口无言,只觉心中高傲的自尊心深深受挫,这是为何呢

    “那么请问老师,您刚刚所指的伏羲氏所流传给后人的第二样财富,又是什么呢”李存勖只觉今日自己已是灰头土脸,想解决自己心中疑惑,便告辞退离。

    琴声停止,莫老抬首仰望苍天,深叹了口气才道,“伏羲琴。”

    “伏伏羲琴”李存勖一惊道,“那那不是民间传说的上古神器吗史料中根本没有记载”

    “不错,史料却是没有记载,不过”莫老看着李存勖道,“古书中却有记载。”

    “古书”

    “嗯,古书记载,伏羲琴拥有支配万物心灵的神秘力量。”

    “支配万物”李存勖不可置信。

    莫老看到李存勖的反应,顿时一阵威严之气,后者浑身不禁一颤。

    李存勖看了看莫老站起躬身道,“今日得见莫老,晚生当真受益匪浅,只是家父还有事交代,今日便先告辞了,如今战乱不断,我太原相对安逸,莫老师若是不弃,便多留些时日,好让晚生再能登门造访。”

    莫老抚了抚琴弦浅笑道,“李公子有事便去忙吧,不必多礼。”

    李存勖张了张嘴,却不知该说些什么,只得一句,“告辞。”便离开了这凉亭。

    片刻过后,莫老停下手中动作,转首望向身旁琴童道,“弦儿,刚刚老夫提到支配万物后,你可看到了这位公子瞳中之物”

    “老祖宗您果然是有意提及伏羲琴,听到支配万物后那大哥哥眼中满是贪婪呢。”琴童回答。

    “哎~~弹奏古琴者,应以自身修养为首任,而琴技次之,这李公子能弹得出如星下凡尘那般的曲子,琴技已可谓是颇有造诣了,可那份贪念竟如此执着,哎”莫老扶首摇头慨叹,“可惜他在古琴上的天赋了,只是一十八岁的孩子,便已被战场上的戾气影响了心境,实在是暴殄天物啊。”

    “嘿嘿,老祖宗,你还说别人,你不是最想得到伏羲琴的人了吗,既然这位晋王家的公子对你的话大都相信,何不找他帮忙一起去西方寻找”

    “胡说什么,那般神器,凡人遇了多半会丧失心智而死,若不是心境心法极高者,是绝无可能的。”莫老道。

    “是啊是啊,弦儿真是不明白,老祖宗你是为什么放弃了筹备已久的西行计划,倒是跑到了河东太原来会这位晋王长子呢”琴童道。

    “哎老夫也不知为何,仿若这太原之内有人在呼吁老夫一般,见了这位李公子,老夫仍不知是否找对了人”

    “老年人就是麻烦,说起话来拐弯抹角、含沙射影,就像你一开始便提到这位大哥哥大器早成,之后又有意让人家自解乾卦初爻,这潜龙勿用的内涵寓意便是大器本该晚成,那个大哥哥注意到了这点,一下子便灰头灰脸起来,起初来时的威风荡然无存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,你个小精怪,不愧是我莫工令的重重孙,了不起,”老者本名莫离,字工令,莫老抚了抚自己重重孙的额头笑道,“那你再说说,老夫为何这样做。”

    孩童翻了翻眼睛道,“这位大哥哥虽是面上谦逊,但内里却是盛气凌人,听罢老祖宗你的一曲春江花月夜之后,便用一曲境界、难度与之相当的曲子作为回敬,以他的琴技完全可以弹奏意境更高的曲子而他却没有,表面上是不想冒犯你,可那首星下凡尘是他自创之曲,实则已技高老祖宗你一筹,争强好胜之心,不言而喻。”

    “不错,不错。”莫老点头笑道,十分满意。

    孩童听到表扬得意的笑着继续道,“而老祖宗你身为长者,除了弹古琴外一无是处,被后生这般挑衅,自然要好好教训一番了”

    孩童一语中的,可是那个“一无是处”着实让莫老的脸沉了下来。

    莫老道,“此子自始至终未正眼打量过你,你可知道”

    小孩咧了咧嘴道,“大器早成难免心高气傲,目中无人,这不是老祖宗你说的吗,况且这大哥哥只是把我当成个琴童罢了。”

    看莫老面色凝重,稍显阴沉,小男孩有些不解地问道,“老祖宗,整日把修身养性挂在嘴边的你,怎地今日竟是这般愁容满面呢”

    莫老看了看自己的重重孙,微微摇头道,“虽说你是人小鬼大,可是有些事还不是你能理解的。”

    男孩一听撅起小嘴,“你又装模作样了老祖宗,你不说怎就料定弦儿理解不了呢”

    莫老深吸口气,“大唐气数已尽,中原藩镇割据俨然乱世已定,唐灭之后这般乱世必定尤胜隋末,可比肩战国七雄,东汉末年的三国鼎立,南北朝后的五胡十六国,而乱世之中,百姓才是永远的受害者啊。”

    男孩不语,莫老继续道,“如今北方异族虎视眈眈,大唐之内虽有如薛韧、独孤损等良将忠臣,却无兵权,藩镇虽各个实力雄厚,可却相互防备,给了蝼蚁之辈可乘之机,唯有早一日平定此等乱世,中原方可安宁,百姓才可安逸。”

    “莫非”小男孩抓了抓头,斜眼猜测道,“老祖宗你看好河东势力日后平定中原”

    莫老点了点头,“就中原来说,凤翔节度使年前与梁王一战大势已去,卢龙节度使刘仁恭如今虽是势力不可小觑,但与晋王相比,仍很悬殊,加之二人之前仇怨,早晚会被朱邪父子所灭,镇海节度使吴越王钱镠、淮南节度副大使杨吴王杨行密,西川节度使蜀王王建等亦均不是小角色,日后或可成为一路诸侯,可是不足以称帝,当下具有称帝一统中原实力的,唯有梁王朱全忠和晋王李克用二人。”

    “梁王、晋王他二人可是世敌啊。”男孩道。

    “不错,就目前来看,梁王实力更胜一筹,近年来一直压制着河东势力,可是”莫老站起身来,“朱温此人奸诈,尤胜当年曹孟德,且嗜杀成性,不得民心,当初讨伐秦宗权之时,借朱瑾兄弟方才破敌,却是恩将仇报,攻陷兖州,擒杀朱宣,朱瑾逃奔杨行密,梁王四面树敌且不得民心,加之长子朱友裕的英年早逝使其后继无人,日后必敌不过他河东一处。”

    男孩听罢,点了点头豁然开朗,“弦儿明白了,若是梁王日后称帝,天下必定民不聊生,反之若是晋王称雄,情况则要好得多,届时不论是梁王或是晋王都已是垂老之人,天下则要取决于其后人,朱温之子除已战死的朱友裕之外,皆是平庸之辈,而刚刚那位大哥哥年刚十八,却已是人中龙凤,日后或可胜其父,如果是这样的话,老祖宗你该高兴才对啊。”

    “哎~天下的确落入朱邪氏父子手中更好,只是老夫恐怕这位李公子成才太早,心性难稳,日后成了周郎之才啊。”莫老慨叹。

    小男孩眼中灵光一闪,道,“弦儿懂了,老祖宗是怕既生瑜何生亮。”

    莫老回首看了看这位八岁的重重孙,自己有时都会摇首困惑,这些话怎会从一个八岁孩童的口中说出

    “往往乱世出英才,便就老夫所知,当下时局,便有一位雄才伟略都远胜此子的大才,只奈何其受限枷锁,难施拳脚。”这一老一少两个尘世中的琴师,却有着不小的来头,他们的谈话,也在日后一一应验。

    傍晚时分,李存勖回想着早些时候与莫老的会面,内心深处竟萌生了有生以来少有的羞耻感,无名之火悄然而起,仿若被人羞辱般,“我怎会这样想的莫老师是前辈,这不正是我一直所追寻的老师么”

    多年来,李存勖已很难找到一位可从中获益的老师了,而今日突然出现了一位,李存勖却突然间觉得,自己竟是十分抵触,这是为何

    不知不觉间,已走进自己父王李克用的府中,只见李克用此刻双手负背,背对自己,看不见其神情。

    “父王,儿臣回来了,早些时候您吩咐我的”

    李克用伸手打断前者话语,右手食指指向桌上一封信道,“勖儿,你来看看这封信。”

    李存勖一愣道,“这信是谁写来的”

    “你看过便知。”

    “是,”李存勖拾起信来,一目十行扫视起来,但旋即瞳孔放大,逐字而读,读至信尾已是惊得合不拢嘴,“这这是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