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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安常在版本的真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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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瞪大了眼睛,眼睁睁的看着她从眼睛上摘下一个很厚的隐形眼镜来,张开嘴,又从嘴巴里把长舌头给扯下。随后她飘进了院子,片刻后又出来。她出来的时候脸上的妆已经卸掉(我也是才发现她化着妆而且很浓),俨然不是刚才恐怖的模样,连脖子上的於痕都没有了。看来於痕也是用颜料涂上去的。

    “你?!”我一时说不出话来,大脑瞬间短路。安常在竟然是人?她应该死在三年前!不会有人愿意假扮她!

    “不错,我还是活人,但和死人也差不多了。”似乎这一切理所当然,她用一只手抚摸着另一只手的手臂,感受着那冰凉的体温。“不过在真正变成一个死人之前,我倒是不介意把真相搬出来晒晒太阳。”她接着又说到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蛮久远的故事,发生在二十多年前。

    二十多年前,唐门,还是个制毒世家。唐家的繁荣是他人所不能及的,经历过几个世纪的变幻,以其制毒手法闻名天下。任江湖上谁人都听说过唐家堡这三个字。

    而我所在的唐家,是这个唐门的一个分支,唐门的分支分别主管制作不同的毒药,而我们这一分支所掌握的是各种尸毒。我们祖祖辈辈研究尸毒,和盗墓贼做尸体交易,以制毒解毒闻名天下。

    但是随着社会的进步,一次次的战争,守旧的唐门逐渐走向衰败,抗日战争之后因为大量唐门人士遭日本兵杀戮,唐门也对战争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,大战之后又被卷入国共两党的战争,唐门也分裂成两大派,互相仇视,死的死伤的伤,唐门名存实亡。而我们这些分支,因为某些原因也退隐江湖,彼此未再联系过。

    家族兴衰,本就是历史必然。

    这些唐家的历史我早已耳熟能详倒背如流,安常在提它干什么?然而接着她又说到了另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。唐家十九代人接触、研发尸毒,积累下了十九代的罪孽,所以唐家在极兴之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。到了第二十代,就是我们这一代,所谓江湖已经不存在,存在的是社会两字。我们唐家,也被人预言即将灭亡。

    和我们唐家一同衰落的,还有其他几个家族,做的事情都与一些难以解释的东西有关。有赶尸、算命、抬棺、盗墓等等。传说这些家族曾是蚩尤最得意最邪恶的部下的后人,所以一直干着这些行当。

    这几个家族为求自保再次相聚,并且商量着合力解决这次困难。其中有一家墨家,当然不是墨子的墨家。这个墨家,拥有一种神奇的青桐面具,墨家的嫡长女是面具师的继承人,而安常在便是那个人。这个墨家十分强大,凭借着这种力量在各个朝代各种战争里都能保持繁荣。

    “可是你不姓墨。”我提醒道。

    “别打岔,后面你就知道了。”安常在很不满我打断她的话。

    安常在便说起墨家的规矩来。墨家的规矩十分繁琐,安常在对它们的定位就是,一般这种大家族,规矩比人还多,都是吃饱了撑的弄出来折磨人的东西。

    其中就有一条关于继承者的规定。原来,墨家嫡长女在出生时就要送给他人养,因为每个嫡长女的煞气都太重,不够年龄会克到家人。而且事情是隐秘的,是族长亲力亲为,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被送到了哪里,而收养那个女孩的父母也不会知道她的身份。若是以后墨家有什么争端就不会波及到继承者。安常在就是被送到一户姓安的人家里,那是一对年过四十的夫妇,没有孩子,就给她取名“常在”,希望她多陪在他们身边。

    这个继承者一直长到十四十五岁的时候,脑子里就开始出现关于青桐面具的资料----这是一种不可思议无法解释的遗传,连墨家都解释不清楚。这种遗传对于后代而言是一种至高的荣耀,你根本不用做什么牛逼的事,你的血统里就有很牛逼的基因。

    到了那个时候,墨家就会开始寻找那个女孩,把她接回家族里,嫡长子作为族长的身份,而嫡长女在族里相当于巫女。当然有时候也是继承者自己找回来,据说是“受到了宿命的召唤”。然而我觉得那是扯谈,想回去分一份财产才是真。

    当时安家夫妇已经死了几年,辛姨看着安常在一个人孤零零的,我跟她关系又很好,于是把安常在接进家里。于情于理安常在都不会对唐家的没落坐视不理,因为几个家族中的一个家族,预言了其他家族的灭亡,甚至预言多年后天下连一个和自己同姓的人都找不到。

    几个家族当即决定联合在一起,寻找一种“改命青桐面具”,安常在是一个关键点,只有她才知道青桐面具的制作方法,但是这种方法早在前几代面具师的记忆里就遗失了,一切仿佛约好了一般要置他们于死地。事关生死存亡,他们哪肯放弃追寻。

    然而青桐面具的下落没人知道,墨家一直靠遗传来传承这种面具,为防止外人窥探所以没有留下任何记载。然而那种记忆是在什么时候丢的,也无从考证了,更别说找回来。以前的人科技又没有现在发达,墨家人也没有那么大能力找到那一任继承者再给她弄个克隆人出来。

    人被逼急了就什么鬼办法都有,后来这些人决定互换自己所在的职业,以洗清自己的罪孽,就算无法打破预言,也求千百年后这世上自家的血脉还在,香火未断。

    但是合作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。不,不能说是意外,只能说我们对人心里面的贪婪实在是不够了解。我们几个后生仔都没料到大人复杂的心思,谁曾想这几家人都想把其他人的手艺都学来,自己却不肯把自家的手艺交出去。教会徒弟,饿死师傅,谁都有着这样的担心,或多或少都有些保留。

    做出最大反应的是墨家,因为青桐面具师的继承只能有一人,而且那个人必须流着墨家的血,不可能让任何人沾染,不然墨家也不会小心到一点记录都不敢留下。

    但墨家也不屑于与其他家族交换职业,它本身就很强大。于是墨家从中退出。然而它的退出并不代表争端就此停止,反而使得事情进一步恶化。

    那时候的我万万没想到,司空竟然是其中一个家族打进来的奸细。她从小跟我一起长大,但我忘了,她不姓唐。她的真实姓名我却也不知道了,总之她是另一个导火索。

    唐家也不肯对外公布自己研制尸毒的秘诀,她偷偷潜入唐家老宅的地下室,窃取了唐家安放在地下室的一种很恐怖的尸毒,却在运送途中出了问题,不仅自己死于尸毒,尸毒也害死了几乎整个唐家的人,在场的人没一个能逃掉的。伊叔那时候在外给死人唱戏,才躲过一劫。

    那种尸毒,与其说是尸毒不如说是尸蛊,由于中毒者的症状表现得很像传说中的“鬼”,就被人称为“鬼化”。鬼化鬼化,沾染上它就不能见阳光,阳光会使病人灰飞烟灭。中毒者有两种下场,一是当场死亡,二是那个人的身体的分子构造会发生变化,可以轻易地穿墙而过,也可以随着自己的意念去触碰任何东西。但是那个人的身体会慢慢地消失,消失过程中要承担很大的痛苦。而且“鬼化”也会给心灵带来很大的伤害,比如孤独感。人们会因为病人的样子把病人当成怪物,厌恶,隔离,甚至追杀。

    唐家大部分的人死于鬼化,只有一些人侥幸逃脱,却要生活在痛苦中。因为外界的压力他们搬离了原来的老宅,各奔东西,一部分人就集中在了巷子里。他们相互之间还有联系。

    鬼化从司空手里逃出之后成了几个家族不得不面对的问题。

    “那我为什么活下来了?”没有那种巧合的,而且全家都死光只剩下我的话,别人定会在我背后指指点点。我自认为我不是那种特别幸运的人。

    “因为有我,因为有青桐面具。”安常在接着说。

    在青桐面具的七七四十九种类别中,就有一种青桐面具,名为阴阳青桐面具。这种面具实际上又分为两种,阴面具和阳面具。两种面具要一起用,阴面具戴在活人身上,阳面具戴在死人身上。不多时,戴阴面具的人便可以灵魂出窍进入地狱,从中带走死者的灵魂,当然,地狱的百鬼会阻拦,能不能成功就要看那人的本事,不然就得一辈子留在那里。如果成功,死者可以顺利活到救人者想要他活到的年龄,不管中间发生了多要命的事故他都不会有事。然而这个救人的人也会因此沾上地狱的戾气,将来死后被天堂拒绝,只能投入地狱。安常在那时就用这种面具救了我。

    “那为什么不能救辛姨她们?”

    “地狱的规矩,只能救一个人。本来死人复生就有悖于万物生长的客观规律,那些人注定要死,弄你一个出来已经够冒险的了。”

    我还是很疑惑,救了我以后她又去了哪里?为什么现在才出现?三年,三年了啊!就算最近她出现了,也就是打打我,扯扯我的头发,却什么话也不说,好像跟我有血海深仇似的。

    安常在接着提到了一个和墨家的约定,救人之后和唐家再不要联系,还有进入墨家禁地----那个祖先最初研制出青桐面具的地方,寻找青桐面具的制作方法。那个地方拥有很多人类想象不到的东西,因为它来自远古的洪荒中,远在我们的认识范围之外。

    她不得不进入那个要命的地方,但由于她哥哥的帮助,她得以和另一个女孩互换身份逃了出来,但已经是两年后的事情,而且自己也因为在禁地里受的折磨,加上自己也染上鬼化病,就成了个半死人。

    从禁地里出来后,她很惊讶的发现我身边又出现了已死的辛姨和司空,还发现其他家族在我身边都安插有耳目,赵家、莫家、陈家、刘家----他们大概以为,我会对青桐面具有些了解,就算不了解也是个靠青桐面具活下来的人,加以研究必能有结果。

    这几个人分别是,刘千古、赵停妆、莫已、陈懓……就连萧萧枫几人都有问题,萧萧枫原来姓赵,原名赵停棺,和赵停妆其实是兄妹关系,其他的人各自来自自己所姓的家族,只有唐家宝身份不明。

    她在这里观察了很久才得到了这些消息,一直到最近才有机会出现在我身边。之前那几次她都利用我的幻觉,给我下了一种能产生幻觉的药,第一次吓到我之后我就会老是看到她,所以后来看到的安常在都是幻觉。

    但假司空和假辛姨的目的似乎是不让我知道这些,那几个耳目却希望我知道,于是策划了这次探险。他们早料到我会跟着来,因为他们知道我那几天都看见“鬼”了。赵停妆估摸着我可能遇到了什么事,时机已成熟了。而司空看见我接受,不想让我去却又怕拒绝得太果断,被我察觉出问题来,只好跟来。其实一路上他们都在做着斗争。

    事情到了这里基本明了,安常在说的有条有理,几乎无法反驳。

    我却觉得,心中有什么东西裂开了。我真是个傻子,这三年来我身边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竟然浑然不觉。感觉有点像看后宫剧,皇上永远不知道他的妃子们在搞什么飞机。

    她说如果我不信,现在回家,辛姨司空可能在打包行礼了,甚至已经走了。她们知道纸始终包不住火,只能一直拖着时间想能瞒一天是一天。而现在,安常在一定会把事实说出来,她们瞒不下去,自然也没必要再在我身边呆下去。

    清晨的太阳,打在两个人身上,在地上留下淡淡的影子。

    回家的路上我没再看见和我一起来的任何人,中途只看见了伊叔,他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,让我觉得很不舒服。那时候我在想啊,肯定是他们串通好了的,伊叔把其他人都藏起来,这样我回家之后找不到辛姨司空就会相信他们的话。

    其实,一切只是他们的阴谋对吧?

    可是所有希望,都在我回到家里时,瞬间破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