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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呆头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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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二天。

    将林亦薇和李小蓉送上回学校的班车,赵磊返回了工厂。两位美女有各自的学习和工作,不能过多耽搁。赵磊将在这儿住一段时间。

    对他来说,上不上学已经无所谓了,而学校对于创意大赛获奖的学生,也有学业上的特殊照顾,比如只要满足基本毕业条件即可,主要是多留时间和精心,给他们充分的研究、发明时间。

    在这儿住多久,赵磊自己也没有把握,创业路上千头万绪,都需要从这儿起步。

    从今天开始,这家厂已经属于自己了,完成过户、交接手续,不过几天而已。这些细琐的事,他都交给老爸老妈去办理,自己则静静地设想战略方面的步骤。

    现在最难的不是触摸屏研发,这方面他已经有成熟的考虑了,有娄德华等人,再加上不断聘请的技术人员、在关键节点上赵磊的把控能力,触摸屏研制只是一个两三年的时间问题。

    最难的是管理,赵磊懂技术、懂市场发展,但没有大型企业管理经验。一旦触屏成功,他就将全面占领手机产业高地,由手机产业向其他电子产品扩展,到时一个强大的商业帝国将真正起步。

    很难想像,一个没有管理经验的企业家,能领航大集团披波斩浪。

    但现在要让他花一两年时间去深造,确实没有时间。怎么办?

    这个问题,将长久地萦绕在赵磊脑海,直至想出解决办法。

    拍下这个厂,赵磊几乎赚翻了,但很多人不明白真正的价值,倒并不在于他在拍卖会上,比真实价值低至少20万将厂拍到手。

    它的真实价值,在于工厂的这批老员工。他们都是电子产业的熟练工,有技术、有经验,不少人甚至是七八十年代工厂火极全市时,高价从江浙一带挖过来的,只不过随着工厂的没落,他们被埋没了而已。

    赵磊的产业一旦起步,只要唤醒这些技术工人,活力就将被充分激发。

    做企业,干实业,靠的绝不是一个领军人物,而是领军人物和强有力团队的完美融合。

    触摸屏研制,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,虽然自己懂原理、懂研究路径,可以为班长他们提供最便捷的通道,尽可能少走弯路。但目前社会技术奇缺,很多人连触摸屏是啥都闻所未闻。

    他本来想在学校物色几位专业级老师,但沟通之后,赵磊便打消了念头,他们对触摸屏原理的理解,比班长他们精深不了多少。

    大家都是白纸一张,所有图画,还是自己一手来画吧。

    整个研究过程,赵磊把它设定为两年,四大技术研究各花半年。也就是说,两年之内,手机触摸屏的样机就要被生产出来。然后在两年内,实现批量生产,五年内完全占领市场

    根据林亦薇和李小蓉的测算,头一年研制期间的所有投入,将在五百万元左右。

    学校大赛夺冠加上数据修复店转让,刨去成本,赵磊共有八百万零十多万元现金,近六百万元用于瘦猴移民,70万元用于拍下这家工厂,再除去给爹娘买房等开支,赵磊手头目前还有130万现金。

    听起来不多,但在1995年,百米方米的房,这些钱可以十多套。

    然而,和五百万元的研制费用相比,缺口非常大。不过也不用急,这五百万元,不是一次性投入,而是随着研制深入而逐渐加大。

    130万元,用于初期的基础研究,绰绰有余。

    好吧,远期的事咱先搁过不提,先来琢磨一下眼前的东西。

    拍下这家工厂,赵磊打算把以后公司的研发基地设在这儿,这儿是生他养他的地方,根在这儿,心也就在这儿。无论你走多远,无论你多富有,你都是这个古老而落后的小镇的孩子。

    对于工厂现有的业务,赵磊显得很为难,这些几十年来沿袭不变的收音机配件,眼见得经营之路越来越窄,这年头还有几个人用收音机呀,再加上刘华这些年的吃里扒外式折腾,底子早就亏了个精光。

    如果继续经营这业务,恐怕连养活工人都难以为继。

    如果转型,生产其他产品,一则赵磊精力跟不上,他要全力以赴在两年左右时间内,拿下触摸屏技术,并试制出样机去争取订单;二来其他产品也是投入大、利润底,投入一百万,年产出能有20多万就不错了,刨去人工开支、折旧、各种费用,纯利润,估计也就十万左右的样子。

    这几个小钱,赵磊真心不想赚。

    不想赚这些小钱,那么赵磊在两年的研制期间,拿什么养活自己和研发人员呢?就凭身边这130万元现金?

    哪儿够用啊,研发费就得五百多万元呢。

    林亦薇和李小蓉,早就帮赵磊算好了,触摸屏的研制,涉及一百多个专利,除了核心专利不能转让外,其余专利技术,和其他产业比如音像、视听等,都有密切的联系,到时申请出一个专利,转手卖掉的话,专利转让费少说三四十万。

    卖掉十分之一的专利,对触摸屏核心技术毫无损害,却能换来四五百万元的收入,这还是往低里算。

    所以,工厂传统业务这几个小钱,他又怎么会看得上眼?

    当然,这些都是商业机密,除了核心的像林亦薇等人知道个大概外,谁也无法获得这个宏图大业的任何细节。

    赵磊本想先把工厂以前所有的业务剥离,只剩下工厂这个壳,购进一些必要的研究设备,招募几个高精尖的技术人才后,纯粹地用于研发基地,并预留两年多后的生产场地。

    但当他走进工厂时,发生了两件事,使他的念头迅速发生了转变。

    127位工厂职工,除去刘华的亲信,多数都整整齐齐地在厂门口列成了两行。他们,名义上已经不再属于这家工厂,但这儿却是他们赖以生存之地。

    厂正门,高悬着“怒踢妖婆去,喜迎阿磊来”,文理有些粗陋,却是所有工人最率直的心声。

    父亲和母亲,被工人推拥着,走到了赵磊面前。

    “磊儿呀,娘好高兴。”母亲的眼睛中明显有泪花,“厂里的老兄老弟老姐妹,一定要在这儿等你,和你唠几句心里话。”

    父亲的大嗓门依旧响亮:“小子哎,你都看到了,前排都是从小带你一起玩儿的叔婶,后面都是你认识的兄弟姐妹,他们都盼望,以后能到你手下来工作,你可不能忘了他们!”

    赵磊的眼睛突然就模糊了,这沉甸甸的信任,能推掉么?

    “叔婶、兄弟姐妹们!”赵磊高喊道,“我赵磊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们,给我一两年时间,我保证把工厂经营得红红火火,到时,大家依旧到这儿来上班!”

    “好!”掌声四起,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方圆数里都清晰可闻。

    这是他进工厂所遇到的第一件事,而第二件事,则令人有些啼笑皆非。

    在老韩等厂里几位骨干陪同下,赵磊信步朝厂区走去,这个从小就玩惯了的地方,每寸土地他都很熟悉。只不过,现在工人都已清空,厂房静寂一片了。

    走到配件组装车件,赵磊突然停下了脚步,几位骨干也是“咦”地一声,表示出了惊讶。

    车间内,传来有人轻轻啜泣的声音。

    这个工厂,在拍卖开始前的半个月就已经停产了,谁还会呆在里面呢?

    赵磊疾步走向车间,在门口又突地停住了脚步,摸摸后脑勺,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
    有个身材瘦小的小伙子,趴在空荡荡的产品堆放桌上,哭得那个伤心唷。

    陪同的老韩笑了:“咳,原来是那个呆头鹅,我以为是谁呢。”

    “呆头鹅?”赵磊奇怪地问。

    骨干赶紧介绍:“他真名倒忘了,去年进厂的,说是进厂,其实是你爸可怜他,给收留进来的,邻县人。”

    “他脑子有问题吗?”赵磊指了指脑袋,因为呆头鹅这名字,很容易跟呆头呆脑联系在一起。

    老韩不置可否:“看起来也正常也不正常,高中毕业,没考进大学,估计精神受到了些刺激,就离家出走了。去年你爸在街上遇到他的,这小子都快饿毙了。大伙儿可怜他,就把他收留进厂,自食其力了。”

    旁边陪同的人补充道:“这小伙子吧,我猜是读书读傻了,正常的工序人家几分钟搞定,他得花一倍多时间,教也教不会,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。所以工厂停工后,他连续在外面找了几份工,都是干了几天就被辞退。也许是因为生计无着吧,所以坐这儿痛哭呢。”

    赵磊大步走了进去,拍拍他的肩:“嗨,兄弟,光哭能顶啥用?”

    老韩赶紧介绍:“呆头鹅,这是咱厂、咳咳,其实我不能说咱字了,这是厂里的新老板,姓赵,赵老板。”

    赵磊拉过把脏兮兮的椅子,一屁股就坐了下去:“兄弟,你去年高中毕业,年纪应该跟我同年吧,几月的?”

    “农历八月。”呆头鹅怯生生地回答,看得出,他非常不善于交际。

    “那比我小,叫我磊哥吧,别啥老板不老板,哥浑身不舒服。”赵磊笑着说,“半个月没找到工作,是不是没钱了?”

    这话不说还好,话音刚落,呆头鹅“哇”地一声大哭起来,眼泪共鼻涕齐舞,真有种惊天地泣鬼神的赶脚。

    老韩上前轻声说:“我听厂里人说过,小伙子从小死了爹,现在老娘卧病在床,生活费全靠他打工寄去,五百元不到工资,他有时会寄出四百多元给娘治病,自己啃馒头就咸菜。现在他没工作,估计他娘得饿死。以前厂里给他捐过款,可是大家手头也不宽裕,只是略表心意。”

    赵磊的心登时软了,想起自己也是从穷途末路中过来,大一上半学期时,父母陷入最严重经济危机,自己不也啃过馒头就着咸菜过日子?

    掏出皮夹,把里面一千多元零钱全塞进了呆头鹅手中:“兄弟,先拿去救急!我决定,工厂一周后就复工!”

    说完,带着几个骨干,大步流星朝门口走去。

    一百多个工人的生活着落,全在这厂子上,自己就是扛,也要把它给扛稳喽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,对呆头鹅的一念之慈,他留住的不仅仅是一个工人,而是一个旷世奇才。